七七七夏

江湖夜雨十年灯。
瓶邪|黑花|荼岩|沈谢|盾冬|GGAD
不拆不逆,极度厌恶各种all党和传说中的西湖组。
相互尊重,比心。

[瓶邪]平生 第二章 夜雨

这边的旅店住宿条件非常简陋,一层楼只有一个洗漱间。八月份的长白山已经很冷了,我简单地冲了个澡,哆哆嗦嗦伸手去拿衣服,门突然被敲了一声。

我一愣,心想今天洗澡的人挺多啊,扯着嗓子道:“等一下,马上就好——”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吴邪,是我。”

我吓了一跳,还在穿内裤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心想这他娘的不是闷油瓶的声音吗?

我冷静了一下,光着身子往门口凑了凑,小声问道:“小哥,你干嘛?”

门外的声音非常平静:“开门。”

我呆了一下,心说这是什么玩意,咳了一声,用黑道接头一般的声音更加小声道:“你等我一会啊小哥,我穿上衣服。”

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挂在门上的衣服,看了一眼才想起来我进来得太匆忙,连换洗衣服都没来得及拿。我从山里下来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已经根本没法看了,内裤也没法穿。我在“裸奔着见小哥”和“穿着脏衣服见小哥”这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不决,这时听到门外的闷油瓶非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重复了一边:“吴邪,开门。”

闷油瓶很少会话说两遍,我听了他的声音,条件反射地就伸手去开门,门开了才想起自己在裸奔,心想外面如果有人经过会不会把我当成变态,于是从门口伸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问道:“小哥,什么事?”

闷油瓶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把手里一堆衣服毛巾塞到我怀里,想了想又把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了我,转身走了。

我被闷油瓶难得一见的细致深深感动,心想果然有付出就会有收获,小哥也和气了许多,一边发着抖把门关上给自己穿上了衣服,穿好以后才发现这是我给闷油瓶带的衣服,穿上有些不合身。这些都是我来之前就从杭州带了的,包里有他的也有我的,就是担心他下山以后买不到衣服。我想着他可能到我包里翻了一圈,随便找了一套衣服给了我。

我穿了一整套闷油瓶的衣服,对着雾气蒙蒙的镜子看了一会儿——闷油瓶已经很瘦了,但他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瘦,体型非常标准,站在那儿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衣架子;而我身体本来就不如他,这些年接受的也大多数是技巧性训练,心里又想了太多事,整天吃不好睡不好,到今年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几乎瘦到脱形。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穿了别人的衣服才觉得自己瘦得吓人。我叹了口气,看了看镜子里面自己的脸,又想起闷油瓶那副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模样,觉得自己果然是老了。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正在弯着腰整理床铺,从我这个角度看上去非常贤惠。我愣了一下,就瞧见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眉头微微一皱。

我反应过来,连忙把扯了扯自己身上的T恤:“小哥,这是我给你买的,你拿错了。”说着就要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喏,你的——”

他摇了摇头:“你穿着。”说完又补上一句,“冷。”

我看着他只穿了一件背心,想说点儿什么,又觉得他还不需要我来操心,于是讪讪地闭嘴了,走过去帮着他收拾床铺。收拾完我才发现只有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就颠颠地拖着他跑去前台要枕头和被子。

前台坐着的是一个挺年轻的小伙子,我去的时候正在那儿伸着手指看指甲。我问他要枕头和被子,他翻了个白眼:“没有!”他一边剔指甲一边瞄了我们一眼,“被子这种东西紧缺着哪,你们两个大男人挤挤不就行了,隔壁一对儿情侣还没说什么呢,这房子就这样,爱住不住。”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那能一样么。要在平时我可能就忍不了了,但现在我觉得该做的事儿都做完了,心里挺高兴,何况闷油瓶还在我旁边站着,就耐心道:“那枕头总有吧?”

小伙子又看了我们一眼,不吭气了,走到后面找了一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枕头来递给我:“行了吧?”

我把枕头递给闷油瓶看了一眼,他不置可否,微微点了点头。我看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意思,于是把枕头收起来,含混地道了一声谢,转身走了。走了很远的时候,还隐约听到那个小伙子在身后嘀咕:“死基佬……”

呸,你才是死基佬,你全家都是基佬,涂指甲油的死基佬。闷油瓶在我旁边面无表情,我也不敢说什么,只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抱着枕头回到我们屋子里,看着那张小床感到有些头皮发麻。我也不是没有和闷油瓶睡过,以前下地的时候环境再这么差也就这么过来了;但是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再加上我自己做贼心虚,一时间有些懵。闷油瓶已经很自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一时间屋子里非常安静,只能听得到隔壁胖子打呼的声音。我看他没有开口的意思,觉得屋子里闷得慌,于是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道:“小哥,你想睡左边还是右边?”

闷油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虽然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但是我觉得他分明在嘲笑我问的问题有多么傻逼。我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干咳了一声道:“这不是,万一你只肯脸朝着右边睡啥的……”

我越说越觉得自己傻逼,声音越来越小,他居然也没有接话的意思,抱着双手淡定地听我讲话,似乎很有兴趣我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这个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在屋子里猛然间炸开,冷不丁把我吓了一跳。

我心里泪流满面地把手机掏出来点了接听,心想这电话是谁打的我感谢他一辈子。听筒里传来我派出去的那个手下的声音,他把声音压得很低,神神秘秘地小声跟我道:“老大,你要的东西我买到了,是那个——”

 “是是是,你楼下等我,我马上出来。”我截断了他的话——小哥听力好得很,我不想让他听到药的名字。其实我身边大部分人,胖子小花秀秀他们都知道我需要经常吃安眠药来保证睡眠,但是他们毕竟都对我在干什么非常清楚;小哥刚刚出来,在门后面与世隔绝待了十年,整个人作风也比较老派,到底不一样,我怕这么突然把他给吓着,就算要说也得一点一点说。我脑补了一下他像个严肃的老年人一样跟我说“年轻人少吃点儿药”,就觉得一阵心惊胆战。

我把手机收起来,跟闷油瓶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那个手下正在楼下等着我,看到我下来了就把药瓶递给我。我四下里看了看,没找到热水,索性拿了一个碗从水龙头上接了点儿冷水,从瓶子里倒出几颗药吞了,又把药塞回那个手下手里。

 “帮我先拿着,我回头找你要。”我把手里的碗放下,那玩意磕在火台上发出一阵不小的声音。那人有点茫然,但是跟着我的人大多都习惯了无条件地服从,他也什么话都没说。我正要转身走的时候,他从后面叫住了我:“老大,我刚刚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没在,电话……是张老板接的。”

我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他:“你说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说。”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我,“张老板说你在洗澡,我就说待会儿再给你打过去。”

我松了口气,只是总觉得不知道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我回到屋子里,闷油瓶已经脱掉鞋子坐在了床上,很自然地留出半边床给我,有效地解决了我刚刚提出的那个蠢问题。我深吸了一口气,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走过去,也坐在他身边:“小哥,你困了吗?”

他看着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睡吧。”我松了口气,就要伸手去拉灯,他突然打断了我:“脱衣服。”

我一愣,心说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儿快啊,回过头呆呆地看着他。他啧了一声,伸手过来拉掉了我的外套:“穿着睡不舒服。”

我这才注意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衣服脱了,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腿上盖着被子,在他动作间滑下来一半,我看到他下半身除了内裤什么都没有穿。我盯着因为终日不见阳光而分外白的两条腿,眼看他就要不耐烦地来脱我的上衣,一时间有点儿懵,下意识地按住了他的手道:“这多不好意思。”

闷油瓶的手顿了一下收回来,又恢复了以前的坐姿,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看着我:“那你自己脱。”

我嗯了一声,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T恤脱掉了。脱完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嶙峋的肋骨,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穿背心,脑子里嗡地一声,立马窜下去从包里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胡乱套在自己身上,一边穿一边琢磨身上的伤口有没有被闷油瓶看到。

等我把裤子都脱了钻进被子里,这才有点反应过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肖想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就这么顺顺利利、简简单单地被我找到了,如今安安稳稳地躺在我身边,盖着同一床被子——这么想着,身边的人翻了个身,腿擦着我的腿蹭了一下。

大概是由于不见天日的关系,闷油瓶的皮肤非常好,那一瞬间我有一种被从头电到脚的感觉,连头皮都有点发麻。我保持着那个姿势,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闷油瓶的脸,足足花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样的接触以前下地也不是没有过,只是我如今心怀鬼胎,总觉得自己底气不足,呆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小、小哥,你在里面都吃什么?”

问完我在心里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觉得自己问得特别好,话题转移得特别机智——再说,小哥皮肤这么好,一定有不可告人的诀窍,等我知道了可以告诉秀秀,没准又能从她那儿弄回点儿什么东西来。这么想着,只听闷油瓶淡淡道:“不吃。”

不吃东西?我愣了一下,心说十年不吃你现在已经该是骷髅了,是不是在里面吃粽子不好意思说,就听到他补充了一句:“时间是停滞的。”

我还在脑补小哥吃粽子的场景,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他似乎不愿意多谈,越过我伸手把灯关掉:“睡吧。”

屋子里非常暗,我僵硬地平躺在那里盯着天花板。床非常小,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他吵醒。安眠药似乎没有发挥任何功效,我越躺越清醒,一想到闷油瓶就躺在我旁边,就觉得如饮蜜糖又如食砒霜,不想睡,不敢睡,也睡不着。

我脑子里飞快地想了很多东西,一时间拧成一团乱麻,完全理不清思绪。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细雨,雨声一点点打在窗户上,风吹着树影落下极为暗淡的影子,隐约透在窗帘上。四野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和雨声来回地响。

我回过头看着闷油瓶,他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非常平缓。他离我这么近,近在咫尺,近得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似乎我这么多年来做的每一个梦,在最开始都是这个样子的。

我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心想这个是不是假的。我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有点疼,又有些不放心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他睡得非常安静,忍不住小心地伸出手去碰了一下他的手臂。

闷油瓶的皮肤非常凉,比我记忆里还要冷得多,冻得我忍不住微微发抖。我一边提心吊胆地担心他醒过来,一边又像着了魔一样,根本收不回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闷油瓶突然动了一下,反手握住了我的手。他反应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后撤,只能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窗外风声来来回回地响成一片,他的眼睛在黑暗里格外地亮,像是我见过的最深的湖水。我很少做梦,偶尔做的梦都是黑白的——但是我在很久以前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一片湖,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梦里斑斓温柔的色彩,阳光树影渐次落下,浮光掠影从上面一一游走而过,落到水面上,显出一种非常动人的、幽深的颜色来。我低下头看着那片湖,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一个人的脸,那不是我的,而是一张非常淡漠的、平静的脸,那张熟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眼神却非常温和,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无数飞逝而过的过往,一一浮现又渐次消失,最后终于消散在幽暗的湖底——

我猛地清醒过来,抽出了手,怔怔地看着他。

他似乎有点醒了,淡淡地看着我不做声,过了一会才重新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把我一把拉过来。我险些摔到他怀里,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闷油瓶用力地把我抱住了,像哄小孩子一样拍了拍我的后背,轻声道:“睡吧。”

我不敢再动,缩在他怀里老老实实装睡。屋外风雨声还在细细地响着,我缩成一团,听着雨声,逐渐闭上了眼睛。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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