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七夏

第三章

阿不思直到回到礼堂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机械地用叉子挑选着食物，眼角的余光瞥到布斯巴顿的姑娘们（和寥寥无几的几个小伙子）已经坐在了拉文克劳的桌子边上，而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则坐在了斯莱特林的长桌边上。

“邪恶的巫师总是惺惺相惜。”阿不福思刻薄的评价道。他对自己的山羊非常喜欢，推己及人，觉得黑湖里的生物和那一群水怪都非常倒霉。

“别这么说，阿不。”阿利安娜把盘子里的一块鸡肉分给阿不福思，阿不思在心里暗暗赞同妹妹的观点，“他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你不过是觉得德姆斯特朗的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阿不福思不满地嘟囔道，“——长得好看罢了。”但是出于对妹妹的疼爱，他没有再继续对邪恶的德姆斯特朗发表意见。

阿不思被一块撒了黑胡椒的牛排呛着了，捂着嘴连连咳嗽。事实上，他的心脏也像是被撒了一把黑胡椒一样，在弟弟提到“那个小子”的时候剧烈地翻滚了起来。

“阿不思，你怎么了？”坐在他旁边的埃菲亚斯担忧地看着他，“你今天始终不在状态。”

“阿不思，高兴起来！”阿利安娜把自己盘子里的一块蜂蜜蛋糕递给了哥哥（“谢谢你，安娜。”阿不思说），“这是个开心的日子。”

阿不思含混地摇了摇头，用叉子叉了一块递到嘴里，被呛得差点吐出来：“阿列克斯，你对蛋糕做了什么？”

被点名的阿列克斯愣了好几秒，才一脸心虚地把那半块蛋糕接了过来：“我在里面撒了点盐，本来是计划放在斯莱特林的桌子上的——说起来，这和你平时的水准不相符啊，阿不思。”

阿不思感觉心口也像是被撒了一把盐，心情烦躁不安。他用魔杖指了一下阿列克斯的餐盘，让每份食物里面的盐分都变成了双倍，并且从他的书包里收回了之前借出去的黑魔法防御课作业（“阿不思我错了，你不能这么对我”），成功地让整个格兰芬多长桌上的人都意识到他今天怪怪的。

“阿尔，你到底怎么了？”阿利安娜小心翼翼地想要让哥哥高兴起来，从魔杖尖变出好几样小东西，什么手帕啦，滋滋蜂蜜糖啦，还有一顶女巫帽。

阿不思有些愧疚地看着妹妹，顺手接过来把那顶女巫帽带在了头上。他的头发已经留得很长了，从后面看起来就像一个个子有点过高的姑娘一样。

“阿不思，你这么看上去就像一个姑娘一样。”埃菲亚斯勇敢地指出。

阿不思困惑地摸了摸帽子，正好听到瓦尔克嘻嘻哈哈地笑道：“阿不思，说真的，如果你是真个姑娘，我就要向邓布利多夫人求婚了。”

“去朝你的阿列克斯求婚去吧。”阿不思虽然这么说着，却没有把那顶滑稽的帽子摘下来，心情也没有那么差了。

“不行，阿列克斯的作业我抄了只能得一个‘T’。”瓦尔克哈哈大笑起来，整个格兰芬多的餐桌上都弥漫着一股活跃的气氛。

“这么说，”这时，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那个带着奇怪口音的声音傲慢而怀疑地问道，“你会是格兰芬多的勇士——一个姑娘？”

阿不思的心口猛然被一连串霹雳爆炸给击中了。他猛地摘掉脑袋上那顶滑稽可笑的帽子，回过头去。

金发巫师站在那，身后跟着两个银色长发的少年，脸上带着和他一样桀骜不驯的神情。下一秒，那种表情从金发少年脸上褪去了，他怔怔地与那双柔和的蓝眼睛对视，一时间惊讶地连手里端着的酒杯都掉了下来——

 

这其实不能怪盖勒特。他来到格兰芬多长桌的时候，只听到“求婚”之类的字眼，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个女生，根本没有认出阿不思来。

就在刚才，他坐在斯莱特林的长桌上，发现斯莱特林们除了讨论新来的客人以外，谈论的最多的一个词是“邓布利多”。

听起来像是一位非常不讨人喜欢的年轻人。盖勒特听了一会儿，在心里评价道。他百无聊赖地低下头戳着土豆，一个声音溜进了他的耳朵：“得了吧罗柏，承认吧，邓布利多肯定是霍格沃兹的勇士，你不能因为他是一个格兰芬多就不正视现实——”

“勇士？”盖勒特重复了一遍，饶有兴趣地抬起头来。

“呃，是的，”那个刚刚在说话的斯莱特林姑娘在他的注视之下脸红了，“邓布利多肯定会是霍格沃兹的勇士，这是毫无疑问的。”

“得了吧，”她旁边的男生对她嗤之以鼻，但是并没有正面否认她的话，只是刻薄地攻击道，“你这么喜欢邓布利多，怎么不干脆加入邓布利多后援会，或者干脆当一个格兰芬多算了——”

身后传来两个斯莱特林激烈的争吵声，然而盖勒特已经对这一切失去了兴趣，他只想看看那位传说中的邓布利多，霍格沃兹注定的勇士——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阿不思伸出魔杖指了一下那个快要落在地上的酒杯，杯子浮了起来飘到盖勒特面前。

“呃，谢谢。”盖勒特（很罕见地）为自己的无礼感到无措，结结巴巴道，“我叫盖勒特——盖勒特.格林德沃。呃，很高兴认识你。”

“阿不思.邓布利多。”阿不思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道，“你好，盖勒特——愿意在这儿坐一会儿吗？”

“什么？……哦，太好了，”盖勒特手忙脚乱地应了一声，差点把手里的酒杯再次打翻，身后那两个银发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斯莱特林的餐桌上，“荣幸之至。”

 

“我不知道是你。”一阵难堪的沉默，盖勒特率先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试探着道，“我以为是个姑娘——抱歉。”

“即使是个姑娘，你也——”阿不思不赞成地看着他的心朋友，然而上少年有些歉疚的蓝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改口了，“……不，没什么。”他决定换一个话题，“这么说，你下午的时候到西塔楼是要，嗯，等你的老师和同伴吗？”

“是的。”盖勒特回答道，“我这个暑假在我姑婆家——她家在英格兰，于是我就来了，我想。”

阿不思嗯了一声，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这和他平时非常受人喜爱的画风完全不同——事实上，他太紧张了，下巴不自然地紧绷着，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么你，”盖勒特决定换一个话题，“你下午的信寄出去了吗？我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你出来。”

“什么——哦，是的。”阿不思很感激对方把话题换到这上面去，这样他们就有更多不那么尴尬的东西可以聊了，“我受到了尼可.勒梅先生的来信，我在猫头鹰房里回了一封信给他，耽误了一点时间。”

“什么——尼可.勒梅先生吗？”盖勒特惊讶地喊出了声，旁边的格兰芬多们都诧异地看着他。（“没见识的小崽子，”阿列克斯刻薄地小声评价道，他的密友瓦尔克不住地点头，显然也不是很喜欢这位无礼的格林德沃先生，“要是他知道阿不思写过什么论文，准会把他吓得摔个跟头。”）

“是的。”阿不思看着对方亮晶晶的眼睛，很感激他这次找对了方向，“他跟我说，关于我上次关于炼金术与变形术之间的联系的那个观点，他有一点不同的意见……”

他们愉快地交谈着，就像火和锅一样投缘，似乎恨不得永远就这么聊下去，盘子里的东西几乎没有动一下。在这场晚宴结束的时候，阿不思和盖勒特几乎已经一见如故了。他们不顾旁边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还有一部分德姆斯特朗）们怪异的眼神，小声地窃窃私语，直到三位校长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好了，好了，孩子们，”菲尼亚斯大声道，“希望你们吃得开心，接下来我有一些事项要宣布……”

阿不思一边偷偷和盖勒特交流，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校长的讲话——这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甚至在校长宣布欧洲魔法协会会长和英国魔法部部长会和三位校长一起作为三强争霸赛的裁判都没有太注意，直到他们搬出了一个古旧的、镶嵌着珠宝的大木盒子，从里面掏出一只大大的、削刻得很粗糙的木头高脚杯。杯子本身一点儿也不起眼，但里面却满是跳动着的蓝白色火焰。

“每一位想要竞选勇士的同学，都必须将他的姓名和学校名写在一片羊皮纸上，扔进这只高脚杯，”布莱克校长说，“有志成为勇士者可在二十四小时内报名。明天晚上，火焰杯将选出它认为最能够代表三个学校的三位同学的姓名。今晚，火焰杯脚杯就放在门厅里，所有愿意参加竞选的同学都能接触到它。”

礼堂里迅速被学生们兴奋的讨论声淹没了。阿列克斯大声问道：“校长先生，每个人都可以投吗？”

“是的，霍尔先生。”布莱克校长笑眯眯地回复道。

这时，盖勒特轻轻地拉了一下阿不思的袖子，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问道：“你会报名吗，阿不思？”

盖勒特的嘴唇紧紧贴着他的耳朵，温热的呼吸喷到他的耳朵里，这种感觉几乎难以忍受，阿不思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脸红了，他轻声喃喃道：“会的——当然。”

“太好了，”盖勒特用很轻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笑了起来，“你会成功的——阿尔，我的勇士。”

阿不思这下确定自己的脸真的红了。

德国人都这么甜言蜜语吗，这真是太糟糕了。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有些忧郁地想。

 

这天早上天刚刚亮阿不思就起床了，阿列克斯在床帐里响亮地打着鼾。阿不思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绕过躺在地摊上的亚当（那是瓦尔克的宠物狗），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宿舍。

他一从格兰芬多的画像外走出去，就沿着走廊飞快地跑起来。盖勒特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乱糟糟的金发反射着柔和的日光，看上去灿烂无比。他本来有些烦躁地靠墙站着，看到阿不思的时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直起了身子向他挥手。

“盖勒特！”他打开怀里的那本书，里面夹着一沓信，“我把沃夫林教授之前跟我讨论魔法理论的几封信带出来了，希望对你昨天提到的那个观点有所帮助。”

他的金发伙伴绽放出一个快乐的笑容，一边走一边快速地翻阅着那些信件，时不时发出惊讶的赞叹。阿不思和他聊了一会儿，坐在草地上，盖勒特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两份一模一样的三明治来递给他。

“我自己做的，”他咬了一口，露出夸张的、陶醉的神情来，“阿尔，我不得不说，你们英国的东西真是太难吃了。”

阿不思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说实话，我也不是很能欣赏你们德国人整天吃香肠的奇怪癖好。”

“你尝一下，它就在里面，我自己做的——很好吃的！”盖勒特重复了一遍，指着他自己做的三明治反驳道，“你太挑剔了。”

“好吧。”阿不思决定不再和他的同伴就食物的问题多做无意义的纠缠，咬了一口，“还不错。”

他们很快解决掉了自己的早餐，阿不思对着剩下的杂物来了一个清理一新，犹豫了一下问道：“盖勒特，你的那两个——呃，朋友呢？就是昨天和你形影不离的那两个？”

“什么——你说路易斯和西蒙？”盖勒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厌倦地说，“不知道，大概和他们一起出去了。为什么问这个？”

“这么说我很抱歉，但是，”阿不思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请问他们是媚娃吗？”

盖勒特先是一愣，继而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我就说他们太明显了。”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个满不在乎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格外的迷人，“我这么跟你说吧，他们不是我的朋友——他们是我家的仆人，被我父亲派来看着我的。”

“怎么会！”阿不思脱口而出。在他看来，盖勒特是个非常优秀、非常完美的天才，根本不需要有人“看着”——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抱歉地低下头去，“抱歉，我只是之前在看一个跟媚娃有关的课题，我并非有意——”

“不怪你，阿尔。”盖勒特摇了摇头，颇为感兴趣地问道，“你在研究跟媚娃有关的课题吗？要不要我把他们抓来给你研究？做实验也行，他们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反而把阿不思吓了一跳：“那个题目我已经做完了，不过确实是很有意思——媚娃的魔法很强，也非常特殊，有一次我跟着席勒教授出去调研的时候，他们还想用魔法迷惑我们，然后把我们绑起来吃掉呢——抱歉，我说的是吃掉吗？事实上，我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盖勒特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两个人一起躺在草地上，翻阅着阿不思带出来的那本《高级算数占卜精要》。

 

他们聊了一整天，再一次惊喜地发现彼此之间有多么契合，这种感觉有多么奇妙。他们来到礼堂的时候已经快开饭了，看到被人围了一圈的火焰杯才想起自己差点忘了什么。

“我差点忘了！”盖勒特惊叫了一声，匆忙掏出两张羊皮纸，在纸上分别写上自己和阿不思的名字，投进了火焰杯。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仍旧坐在斯莱特林的桌子上，古斯塔夫先生看到盖勒特过来，半是焦虑、半是欣喜地站了起来，阿不思毫不怀疑，在他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古斯塔夫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手臂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对他施一个恶咒。

阿不思来到格兰芬多的餐桌旁坐下，身边传来妹妹低低的尖叫声：“阿不思，天哪，你去哪儿了，我们都以为你早就把名字扔进去了——”

“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吗？”阿不思抓起一块馅饼塞进嘴里，含糊其辞地顾左右而言他，“我饿坏了。”

“你不知道，瓦尔克居然想把亚当的名字投进去！”阿利安娜笑了起来，“他和阿列克斯觉得火焰杯肯定是个蠢货，然后就被里面吐出来的火花喷了三十英尺那么远——”

他们吃完了饭，天花板上的星星逐渐亮了起来，映着深蓝色的天幕，看上去非常漂亮。布莱克校长站了起来，一挥手，他们餐盘里的食物就消失了。格兰芬多们听着校长喋喋不休地念诵各种规则、介绍欧洲魔法协会会长和英国魔法部部长……在一段漫长的昏昏欲睡之后，他们终于听到校长大声喊道：“现在，我想火焰杯已经做出决定了，让我们来看看，哪些人——”他说着一挥魔杖，礼堂里的蜡烛一下子全都熄灭了，火焰杯放出夺目的光芒，迸射着蓝白色的火焰。

他们等了会儿，火焰突然变成了红色，一张烧焦的羊皮纸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飞了出来。布莱克校长接住了那张羊皮纸，火焰变成了柔和的蓝色。他低下头，大声道：“布斯巴顿的勇士，是克洛伊.布尔热瓦！”

礼堂里迸发出热烈的掌声，拉文克劳桌旁一个漂亮的女生站了起来，她的丝质长袍在跳动的蓝色火焰下发出流水般柔和的银光。她优雅地行了个礼，亲吻了一下米切尔夫人的手背，沿着走廊走到了礼堂角落一个幽闭的房间，阿不思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她正是那天布斯巴顿的人来的时候，米切尔夫人唯一向菲尼亚斯校长和他们介绍的学生。

看来老师和校长们在出发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阿不思一边鼓掌一边想。掌声渐渐平息了，火焰很快再次变成红色，又一张羊皮纸飞了出来。

“德姆斯特朗的勇士，”菲尼亚斯朗声道，“是盖勒特.格林德沃！”

一阵雷霆般的掌声。礼堂里传出比刚才更高的讨论声，一半是因为这位勇士太小了，只有十五岁；另一半则是因为他过于英俊的长相赢得了大部分女生的喜爱和广泛讨论。

阿不思用力地鼓着掌，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他的手都被拍疼了——诚然，他相信盖勒特必然是德姆斯特朗最好的，但是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还是让他感到分外开心。盖勒特脸上露出张扬而快乐的神情，他站起来，把乱七八糟的头发往后一撩（这个动作让他看上去更加迷人了，阿不思甚至听到了几个低年级女生的尖叫），顺着走廊走了过去，在经过格兰芬多餐桌的时候特意走慢了一些，看着阿不思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礼堂再次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火焰杯。它第三次变红了，随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低低的女声尖叫，最后一张羊皮纸飞了出来。

下一秒，尖叫声、鼓掌声、拍桌子的声音和无数人争吵、讨论的声音一齐响起，几乎要把礼堂整个掀翻，伴随着菲尼亚斯.布莱克还没有落尽的声音——

“霍格沃兹的勇士——阿不思.邓布利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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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没有什么意思的一更= =盖勒特的有些特质已经开始显现了，只有阿不思还在装瞎……